第85章 唐青山(2 / 2)
“世人皆知桃花花神为情所伤,却始终不知那负心之人的身份——至死,她都在为唐青山保守着秘密,保全唐青山的名声!”柳析看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,心知自己猜对了,言辞愈发尖锐。
玄铁道人一时没明白过来,问道:“这、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“我的确隐瞒了……我一直觉得,那个所谓的‘玄铁道人’与父亲过分亲近了,甚至还怀疑过父亲有断袖之癖,所以在父亲死后,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他……”唐青蓝瘦削的脸庞扭曲成一团,不知是笑是哭,“如果他是危采薇,那就说得通了。”
“这样不是很好么?危采薇已死,你也不必再执着于复仇。”
“柳析,你别再讽刺我了。”
“我没有讽刺你。”
唐青蓝抬眼望向柳析,发现她眼中的怒意已消却,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,平静得近乎冷淡。
那种可怕的、几乎能绵延一生的仇恨,已经随着唐青山和危采薇的死一并结束了。
——
第三天
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,静坐于风醉楼天字第一号三日,面前只一案、一笔、一竹简,竟滴水粒米未进,对着竹简冥思苦想了三天。
风醉楼整整三天没有开张。
许多老客怨声载道,然而吕银也没有办法——那男人给得实在是太多了。
“是拆字法——将所要传达的字的笔画拆开,每一画用一个字代替,在字的前后补上数字,表示这个字的第几画。”韩景宣喝下了三天以来第一口水,清凉的水珠顺着他下颚流至脖颈,漫开晕染在中衣里。
“哦?”女人饶有兴味地抿一口桂酒,“说下去。”
“比如‘一生’,即‘生’字的第一画,‘一二生’即‘生’的一二画;‘生一’,就是‘生’的最后一画,也就是横;‘生止’就是这一个字已拼凑完整。”韩景宣说道,“这竹简上真正要说的是——‘哀吾生之须臾,羡长江之无穷’。”
“‘哀吾生之须臾,羡长江之无穷’?”女人不解道。
韩景宣心中一紧。
他突然明白了这是指什么。
尽管只有一瞬间的无措,还是被这女人敏锐地捕捉到。
她笑了。
起先只是小声笑。
就这么半忍不忍地笑了一阵,终于大笑起来。
“我会回来。”韩景宣拾了竹简,只留下这一句话,匆匆出走。
女人悄摸声跟上他的步伐。
——
驿站
“韩公子,去哪里呀?”女子牵住韩景宣的衣袖贱兮兮地问道。
韩景宣将竹简揣在怀里,从袖中拈出一封信,又搜出些碎银交与驿卒,开口道:“苍山,李清幽。”
那驿卒把韩景宣的话重复一遍,听罢无误,便应下了韩景宣这桩差事,出门解了马桩上缚的缰绳,跨上马背,腕子抖转几轮,驾马而去。
“你有名字么?”韩景宣没有答她的话,而反问道。
“像我这样的人,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悄无声息地代替,知不知道名字,又有什么两样?”女人趴在韩景宣肩头,“不过呢,看在你是韩景宣的份上,我就告诉你吧。”
“这是什么理由?”韩景宣看了看她面纱下的脸,当然,并不能看得很清楚。
越是看不清楚,才越会让人觉得美。
“你知不知道江湖上那些人还给你取了另一个绰号?”女人笑道。
“哦?”韩景宣作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。
“他们叫你‘什么都知道的韩景宣’。”女人说罢,自己倒先笑起来。
“这是什么绰号。”韩景宣哑然失笑,“怎么会有人什么都知道呢?”
“有的,”女人尖利的目光扎在韩景宣眼中,犹如一柄利剑,“有的——我就觉得你真的什么都知道。”
韩景宣有意避开她的目光。
“也许吧。”韩景宣说道。
“你还问我原来的名字吗?”女人扯
韩景宣摇了摇头。
虽然已有耳闻,但他仍被她面纱之下的容颜惊得心尖一颤。
“你哪来的回哪去不行吗?回家去,别再跟着我。”韩景宣故作冷淡道。
“那怎么行?”她娇声娇气地驳斥道,“我从鸳鸯楼被你赎出来,难道要再回那里去?”
“我是说你原本的家,你没有家吗?”韩景宣有些不耐烦地说道。
“原本有的,如今是没有了。”她云淡风轻地说道,“我爹娘都死在海寇手里,我被黎秋凉骗了卖到鸳鸯楼。”
“你想去哪里?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?”她重新展露笑颜,不知疲倦地问道,“无论哪里,我都可以陪你去哟。”
“渤海郡。”韩景宣无奈地说,“不过在出发之前,我还有件事要做。”
谁能想到,曾名动天下的梅花花神,甘愿为了一个人,死守一座孤城,委身于这爿小铺中。
世事总是无常。
好在韩景宣是个守常的人——他果然来了。
老妪沉默着将笛子交与他。
修复后的竹笛光洁如新,全然看不出裂痕,任谁看了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技艺高超。
“完美无缺。”韩景宣一声赞叹。
老妪将满头华发捋了捋,脚步回移:“你该走了。”
“是啊,我该走了。”韩景宣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