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 唐青蓝(2 / 2)
还没等唐青蓝问她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,忽然有一个声音从铁匠铺里屋传来。
“嗨呀嗨呀,究竟是谁这么早就来找我老汉了呀?”
玄铁道人!
唐青蓝猛地抬头,同时数枚梅花镖已脱手而出!
铛!
那连残影都没来得及看清的梅花镖竟全数被原路击回,只不过速度慢了许多,唐青蓝很轻易地又接住了。
“刚才那一手如果用全力,你已经是具尸体。”玄铁道人现出身来,淡淡地说道。
唐青蓝循声望去,果然看见了一张脸——一张格外苍老的脸。
唐青蓝不由得吃了一惊。
虽说他知道玄铁道人并不年轻了,但他仍觉得,玄铁道人应该也不会很老——至少,不会老成这副模样。
而眼前这个人,几乎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:头发与胡须都已花白,两颊凹陷,骨瘦嶙峋得像块怪石,道袍就那么随意地披在身上,只有身子依然笔挺。
玄铁道人背着一双手,站在不远处,环视四周,面上已没有了一贯插科打诨的戏谑神情。
“我记得,你应该还没老成这个鬼样子。”唐青蓝道,“你究竟耍的什么花样?”
“谁教你这样同长辈讲话的?”玄铁道人盯着他唐青蓝,那目光如同一头老狼透过关羊群的栅栏寻找猎物般令人发怵。
若不是他的剑尚在匣中,唐青蓝几乎要相信下一个眨眼的瞬间他就会向自己砍过来。
不过,就算他的剑在匣中,对于他要出手的对象而言,也仍是极大的威胁。
就算他剑在匣中,一样可以瞬间将唐青蓝结果掉。
唐青蓝也深知这结论。
“老家伙,去死吧!”唐青蓝狂吼道。
他几乎是殊死一搏了。只见刹那间,一手如叶般薄的飞刀尽数发出——足足五十余把飞刀,如同一柄巨大的折扇,蓦地展开,又瞬时并拢,直刺玄铁道人颈项。
玄铁道人的剑瞬间已出!一剑,飞刀便已被削落大半,而唐青蓝甚至看不清玄铁道人是如何挥出那一剑的。
可这些仍然没有动摇唐青蓝的决心。
玄铁道人太骄傲,而且年纪渐老,而唐青蓝自己正年轻,正是练武的好年纪。
唐青蓝摸出一柄飞刀,尾端系着红缨的寒铁飞刀。
玄铁道人堪堪削落另一半飞刀,镡撞击剑匣的声音响起,红缨寒铁飞刀就已经在这一瞬间打出,直刺玄铁道人咽喉!
然而那柄几乎必杀的飞刀却也没有击中玄铁道人。
它被另一柄剑挡了下来。
光洁如镜,剑析薄霜。
天霜。
“够了!”柳析厉声制止了二人。
——
金陵驿。
驿牌簌簌而动,压满牌檐的雪粉一样抖落。风头渐盛。这样的天,驿差怕是宁愿驾马在路上也不愿待在这驿馆里。
一匹老马从远方疾驰而来,扛着漫天的风雪,终于倒在驿站前。
老马长嘶,而后流下温热的泪水。那老马的热泪很快便结了冰,刺在眼里,血水止不住地淌。
有闲着的驿差裹着厚重棉衣走出来,蹲跪在那匹老马面前探看。老马重重地喘着粗气,鬃毛上落满了雪,一抖便扑簌簌地落下来一摊,齑粉般飘散,两侧长睫也全冻住了,打满了霜。
几个驿差跟着出来,那头一个驿差回过去看了他们一眼,复看这匹马,不由得叹惋。
这老马周身红褐,虽四足霜冻,蹄铁也在雪水的浸染中生出斑驳的锈点,可仍健壮有力,四足肌块分明,有棱有角。
马是老了,可着实是一匹好马。
马腿上还有泥痕,附着有扬土,它一定是赶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。
那匹老马不久便死了。
那老马年轻时应该是一匹日行千里的骏马,随着年岁的增加,原本强壮的脾脏江河日下,最终为载这最后一段路耗尽了气力。
一匹死得其所的快马。
那骑马来的人早已下马,风尘仆仆,徒步行至一处店家。
这爿小店没有匾额,是间修些小玩意儿的小铺子,只有一老妪身披寒衣端坐铺面后。
那人掏出一布包拆开,递与店家,视之,原是断成两截的一管长笛,颜色通体碧青,的确是一支好笛。
“能补么?”来人问道。
老妪接过断笛,端详一阵,摇了摇头,“换一支吧。”
“补这一支,要多少银子都可以。”那人的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。
“年轻人,有些事不是银钱能办到的。”老妪一声叹息,手里却还不舍地捧着那两截断笛。
“真的没法补救么?”那人似心有不甘地追问道。
“有,”那老妪沉吟片刻,终是看着手上这一支断笛道,“只不过,要补这一支旧的笛子,就要废掉一支新笛。”
“即便如此,也要补么?”老妪意味深长地问道。
“要。”那人一刻也没有迟疑,“我早有觉悟。”
老妪沉重地点了点头,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,“三日之后,你再来找我。”
“好。”那人掏出一锭晃眼的银子,轻轻置在柜面。
老妪以手背抵挡,意图退回,那来客也以手背周旋,推入她怀中。
“这是修笛的费用。”来客说道。
“你已决定?”老妪手捧那一锭银子,爬满褶皱的喉咙上下滚动一轮,发出百灵般婉转的嗓音。
“我绝不后悔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这一支笛子很重要么?
也不算多么重要。这只是一支用随处可见的竹子做成的竹笛,声音清脆透亮、激越入云,除了可以吹奏一些乐曲,就再无他用了。
这一支笛子不重要么?
也不是。
在他所拥有的东西中,除去那两柄剑,就数这支笛子最为珍贵了,都是极重要的人送给他的,哪怕本身并没有多大的价值,也极其重要。
韩景宣进了一家客栈。
他至少要在这金陵城中待上三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