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你想活?还是想死?(2 / 2)
“马呢?两匹马呢?”n
“都被兀术打死啦!今晚可以吃马肉了!吼!”n
“滚!给我滚!…”n
随着森林部酋长的倒下,四五十个聚拢的部族骑兵都被女真甲骑杀散。包围的河边部骑兵不断纠缠,丢出各种套马的绳索,把那些松散的轻骑,一个个拽下马来捉了。营地内外还能抵抗的森林部轻骑飞快减少,很快从四十到三十,再从三十到十!n
最后,只剩下八九个最瘦小的骑兵,冲出了部落营地,逃往了东边。而布勒率领的二十多个轻骑,紧紧咬住他们的屁股,一路消失在视野的尽头。n
从两百联合骑兵发起冲锋,再到残余的八九骑逃走,整场突袭的战斗,不过持续了四、五刻钟。营地外的草叶上,还凝满了清晨的晶莹露珠。而营地内的蒙古包前,已然溅满了战士与牛马的新鲜血液。垂死的哀嚎在营地中回荡,低低的哭泣闷在蒙古包里。而胜利者的欢呼已经激昂响起,就像这片草原上千百年来发生过的一样!n
“乌拉!哈尔呼!Hurree!Harkhuu!…”n
“前进!胜利!前进!胜利!…”n
两百五十年前,西征的蒙古军团把“乌拉”(Hurree)的口号,带到了他们所征服的基辅罗斯,也把鞑靼人的父系血脉注入了斯拉夫各部。而在两百五十年后,这样的口号,却只能在蒙古诸部的内部厮杀中响起,见证着大寒冷时代,冰冷的草原困境。n
“清点俘虏!不能走的伤员,都就地杀了!…清点马匹!只要伤的不是蹄子,尽量救一救…驱赶妇孺!把她们赶到外面,不许拿食物!…再派人收集牲畜!把外面散开的羊群都领回来,把营地里所有能吃的都收集好,这是部族过冬的食物!…”n
冰冷的命令从敖哈拉口中下达,遵循着古老又残酷的蒙古传统。河边部的骑兵神色冷漠,挥下的骨刀割破伤者的喉咙,营中的哀嚎便戛然而止。没有人觉得残忍,也没有人多说一句。因为,所有人都知道,冬天到了,食物不够,养不活那么多人了。而养不活的人,当然是死的越早,越能节省口粮!n
“乞买!”n
“酋长?…”n
“你带几个记性好的,去看着些河边部清点的战利品。记下他们抓了多少匹马,收获了多少牧群!等会我要和敖哈拉分战利品!”n
“是!”n
“我们自己抓的马,就都先扣下来,自己留着!明白不?”n
“啊?明白!…”n
营中渐渐安息,鲜血也流入泥土。马哈阿骨打看了几眼牵马的手下,才蹲下来,盯着乌熊捆好的泰固恩。他有些犹豫,这个新俘虏的部族酋长,究竟是直接杀掉,还是带回去献祭给主神?n
“...”n
“...”n
两人相视无言,一蹲一躺,一胜一负。酋长泰固恩睁大眼睛,额头上全是疼出的汗水。他使劲瞧着阿骨打身上的甲胄,却根本看不出这位“大部落那颜”的来历。最后,他只能咬着牙,对阿骨打硬声道。n
“长生天见证!我泰固恩,是森林部的酋长!我是真的勇士,死也要死个明白!”n
“??”n
“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大部落?和我们有什么仇怨?你们为什么与河边部联兵,过来偷袭我们?!…”n
“??”n
马哈阿骨打皱起眉头,看着这个大喊大叫的森林部酋长。好一会后,他才神情冷淡,问道。n
“你会女真话吗?…”n
“啊?”n
“不会就算了。反正是让萨满献祭给神灵的祭品。”n
“啊?!”n
“嗯,挺强壮的。估计心脏也会很有力。按祖的说法,就是充满了那什么,哦,生命力!…这样有生命力的祭品,主神一定会很满意的!”n
“祭…祭品?!献给邪神?”n
森林部酋长泰固恩呆了片刻,突然拼命的挣扎起来,口中也喊出了女真话的回答。n
“不!不!我不能做邪恶萨满的祭品!那样我死后的灵魂,会随着血,钉在土里的…杀了我!杀了我!让我死在战场上!求你了!”n
“嗯?你会女真话?…”n
“我当然会!我阿妈就是北边林海来的,被我阿爸抓到的!这营地里的部落民,哪一个没有北山野人的血脉?不是父亲就是母亲…我们森林部,本就在北边,在北山野人南下的路上,遇到的野人多了去了!…”n
“嗯?!你们森林部,竟然是混血部落?可以是蒙古,也可以是女真?…”n
听到这样的回答,马哈阿骨打怔了怔,又一次打量起泰固恩的样貌。这个游牧的森林部,竟然是蒙古和生女真的混血部落?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融合起来的成本…n
“主神见证!我是东边林海中,一个女真大部落酋长。我和你们没什么仇怨,这次来,就是抓丁、征马、抢粮食。既然你是北山野人出身,那就是我的同族。我会给你一个机会,也给你手下的部族一个机会!”n
马哈阿骨打想了想,眯起眼睛,看着这位游牧的女真酋长、负伤的蒙古射雕手,郑重问道。n
“给句痛快的!你想活?还是想死?”n
“你要是想活,就发下血誓,认我做额真,加入我的部落!…只要你加入,不仅能活,还能带领你手下的这一支人马!”n
“而你若是不愿意,那就只能做献祭的祭品了…心脏献给东海大神灵,灵魂坠入水里,永受煎熬!”n
“快选吧!我没有太多时间给你。是死是活,都看你自己怎么选!”n
“...”n
看着阿骨打平静到冷酷的神情,森林部酋长泰固恩默然许久。他感受着肩膀的疼痛,感受着风中的血腥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他有些茫然地到处张望,看着部落被征服后的图景。死亡就像清晨草地上的露水,突如其来,把他浑身上下都打湿了、都染红了,也把整个部落变了颜色。n
“我的妻子…我的女儿,我的儿子?…”n
酋长泰固恩找了好一会后,终于在俘虏的人群中,看到了被驱赶出蒙古包、两手空空的妻子、女儿和儿子。n
这一刻,他先想起死去的父亲,后想起了早死的母亲。父亲死的像一头老狼,战死在部落仇杀的战场上,雄壮的尸体被伴当埋在了敖包里,带着弓箭与马奶酒。而母亲死的像一只老羊,只留下了轻飘飘的骸骨,被他用羊皮卷了,亲手挂在了北边的林子里。n
那么,他究竟是个蒙古人,还是一个女真人呢?n
半晌后,泰固恩缓缓闭上了眼睛,心中已经有了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