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6章 买地新兵(上)(2 / 2)
在驻防中,士兵除了站岗放哨之外,还要定期去清扫山匪,平息骚乱,很多时候还要跟着地方官下去村里抓人——这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,就说闽西现在的骚乱吧,虽然只是一些村寨纠结人手进来抢劫,但不论是从人员的数量和武器的运用来说,都可以说是一场小规模的局部战争了。在买地对福建道的消化中,多得是和政策对着干的乡村,整个村水泼不进都是自己人,也很排斥外来的移民,如果要强硬镇压,那就要做好械斗的准备,同时还有村民争水打架等等,这些冲突中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。
当然了,还有逐渐清算、分解本地的大宗族,也往往需要驻防士兵的配合,这都是有可能酿成小规模武装冲突的事件。士兵驻防个一年左右,就会在接连不断的流血冲突中,逐渐习惯了见血、战斗,如果有剿匪的经验,那就更不必说了,一年驻防下来,就已经是很老练的士兵了。这样的士兵哪怕直接拉去南洋打美尼勒城这样的攻城战,也不会太怯场的。
等到他们在南洋,经过血与火的洗练,蜕变成真正的老兵时,他们就可以转变身份了,或者是提拔为班长,继续在从军这条路上往下走,或者是转业做吏目——如果在战斗中受伤,这是常见的安排。还留在军中的人,有些会以新的身份回到后防线轮换驻守,磨练新兵奶孩子,把原来的奶妈奶爸换到前线去立功。
一个合格的军人,经过这样的几次轮转,长官也能发现他更擅长的方向,适合治理地方的,适合攻城掠地的,适合整顿治安的,适合做思政工作的……在这样的轮岗中,便于因才而用,同时也杜绝了驻军和各地地方官关系过于密切的可能,让吃空饷变得更加困难。
轮转和退伍、转业制度,算是买地军队和敏朝最大的不同了,至于其余军衔、军制,以及设参谋、书记员等细微的不同,比起来反而不太为众人留意。而和轮转比,当然退伍、转业,也是让买地之外的百姓们啧啧称奇的地方——从来当兵的就犹如唱戏的,那都是贱役,一旦沦为军户,哪有轻易能挣脱打的道理?
哪像是买地,入伍之后,服役五年按道理就可以光荣退伍了,倘若想继续留下当兵,还要表现优异,才能予以考虑,一般来说,五年内若不能被提拔为班长,是很少能延迟退伍的,而班长延迟退伍三年,这三年内,要还不能再往上升一升的话,退伍时,便不能原级别转业,回到地方上,还得从头干起——也就是说,还是只能叫退伍,不能叫干部转业,这里头的区别,那可就大了去了。
说起来都像是笑话!别的地方,一听说抓壮丁,适龄男子那都是争相走避的,和女儿家逃选秀一样惊慌失措。但在买地这里,从入伍起大家就是争抢,听说还有走后门托关系想当兵的,入伍之后,大家更是想方设法地延长服役的时间,反而买地好像还嫌兵员太多养不起似的,全都和外头反了个了。很多初来乍到的流民家里,对于这种现象都是一时不容易接受,等到在买地这里住了一年半载,了解了本地的情况了,也跟着疯了似的想把自家的孩子往军队里送——别的不说,就是这吃喝,这服饰,那是一般人家能供给的吗?在买地这里,当兵还真不是吃苦受累,而是一门大有前景,比别的考吏目、做生意都更容易出头的登天梯!只要一入伍,哪怕五年内寸功未立,那也是丝毫不吃亏的,退伍后的起点,还是要比同龄人更高得多了!
倘若能有机会立功呢?那就更不必说了,当兵的儿女前程似锦不说,家人也能因此受惠加分——军属光荣嘛!就是做生意都比别人更容易立起来。因此,在老军人眼里,这些战战兢兢的新兵,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有多好:按道理,本来云县,有征调的话,是要优先给二连那边的,他们的兵作训时间长嘛。
但是,之前闽西动乱,把老手二连都抽调去了,再要抽人,机会就落到了他们三连身上。而二连那是守土,对付的是乱民,三连这里,不论去哪里,那都是开疆扩土——这功劳能一样吗?这时候在功劳上的一点不同,五年后,也许就决定了两个士兵,谁能延长退伍甚至是提拔转业,谁是一个光身,退伍回乡从头开始!
“这里头的道理,可明白了?”
在食堂的时候,大家都是疾言厉色的,一副‘我班里的兵都该是铁打的’这样理所当然的模样,可到了私下里,等自己的兵来交遗书的时候,书记员便换了一副面孔,也不嫌啰嗦,掰开揉碎地给自己的小兵孩儿苦口婆心的讲道理,生怕他们开小差、溜号怯战,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,不但耽误了自己的前程,还玷污了连队的荣誉。
“今日开疆一功,多少人想和你们换还来不及呢!要不是六姐遇刺,民情激愤,上下都急于搜寻真老母教的教众,怎么可能轮得到你们这群小兵孩儿?这一次那是躺着捡功劳的好事儿!要是这还害怕,真是趁早别当兵了!”
话说到这一步,大家也都逐渐摆脱了恐惧和紧张——其实也就是写遗书这么一会儿,那是最害怕的,也是人之常情,这么大小的年轻人,谁认真考虑过死亡呢?突然要写遗书,很多人是吃不住那股劲的,一般新兵如果有情绪崩溃的时候,第一个是刚入伍作训,第二个就是写遗书这个关口,只要是度过去了,心理上就会韧劲很多,怎么样的逆境都不会被轻易击垮。
这会儿遗书写完,交给书记员,大家坐在一起谈谈说说,大部分人最不好受的那股劲儿,也就逐渐地淡化了。已经有些皮猴儿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,更是好奇地打听了起来。“书记,我们都明白,上阵了绝不会给咱们班,咱们连丢脸——就是不知道咱们会被抽去打哪儿呢?要坐海船吗?”
这批新兵还没怎么上船操练过,不过倒是个个水性精熟,因此不畏惧坐船,但如果要打海战,还是有点发虚——水性精熟这也是买地征兵的要求之一,买地政权极其依靠航运,不会水很难被录取入伍。这几年就连女兵也是如此,真不知道那些女娘,入伍以前都在哪里学游泳的,等到征兵的时候,一个个都是浪里白条,丝毫不比自小在池塘里光屁股玩水的南方儿郎差。
“让你打哪儿你就打哪儿,不记得纪律了?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!”
书记员一瞪眼,把众人都吓得连忙检讨时,方才含糊其辞地说,“不过,俺们是新兵么,估计也不会把硬骨头分过来的——按我说,应该……俺们这波是去衢县,要往北走,把之江道的州县,多取几个下来,盘查真老母教的行踪。”
“之江道?您早说啊!”
众兵一听,个个喜笑颜开,不少士兵刚才还有些担忧,这会儿却俨然已经是完全放松了下来。“早说要去打之江道,俺们还害怕什么呢?!”
“哈哈哈,就是就是!还以为要去打江阴,去打广府呢,这打之江道——不就是走个过场的事儿吗!”:,,.